第十六章 疑云
第十六章 疑云
夜。
萧百草也随龙七来到了济南，他进入了那间验尸的屋子，龙七也进去了，是段飞亲自将他抬进去的。那时他的尸体已冰冷了。
县里的捕头已率领属下将这小院子围住，龙七突然暴毙，只有段飞的嫌疑最重。可是他们也并没有轻率出手，他们还要等萧百草查出龙七的死因。
这里是个大县，县里的捕头叫何为。年纪虽不大，名气也不响，做事却极慎重。
秋风萧索，他们已等了三个时辰，这次萧百草耗费的时间更长。 因为龙七不但是他尊敬的人，也是他的朋友。
现在他终于慢慢的走了出来，不但显得精疲力竭，而且是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恐。何能第一个抢上去，一把拉住他的手，又缩回。 他的手好冷。
何为吐出口气，才能问：“老先生已查出了他的死因？” 萧百草闭着嘴，嘴唇在发抖。 何能道：“龙都头是怎么死的？” 萧百草终于开口，道：“不知道。”
何为很意外：“不知道？难道连老先生你都查不出他的死因？” 萧百草道：“我应该能查得出，无论他的死因是什么，只要是人世间有过的，我都应该能查得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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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抬手擦汗，他的手也在发抖：“只要是人杀了他，不管是用什么杀了他的，我都应该能查得出。”
何为道：“可是现在你查不出。” 萧百草慢慢点了点头，眼睛里的恐惧之色更强烈。看到他的眼神，何为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噤，道：“难道……难道凶手不是人？” 萧百草道：“绝不是。”
夜雨潇潇。 道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，平安老店外却有三骑急驰而来。
马快，人的动作更快。 马蹄未停，三个人已纵身下马，钉子般钉在地上，下盘稳如泰山。
他们的下盘本来就应该稳。一个人若是练了二三十年的腿上功夫，下盘再不稳，那才是怪事。 南拳北腿。大河两岸的英雄豪杰们，练腿功的也不知有多少，能比得上他们的却很少。他们姓彭。
也许他们并不是北派谭腿的嫡系，可是他们自己要这么说，就没有人敢怀疑，也没有人否认。
拼了十三年命，经过了大小两百多次浴血苦战，“彭门三霸天”确实已在江湖中稳稳站住了脚，想推倒他们的人，大多数已被他们一脚踢死。
平安老店是个客栈，也是家酒铺。 窗外夜雨如丝，窗内昏灯如豆。彭 老大谭天龙第一个闯进去，随手掀起了头上的毡笠，就看见了一口棺材。
秋雨秋风令人愁。 在这种天气里，如果没有急事，谁也不会连夜赶路的。 彭家兄弟更不会。
现在他们都已是家资巨万的豪富，彭老三谭天豹新娶的一位爱妾非但貌美如花，据说还有内媚。 若没有急事，就算用鞭子抽他，他也懒得从床上爬起来的。
什么事如此急？ 这是他们兄弟的秘密，其实也不能算是秘密，彭门三霸天做的是什么买卖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。
只不过十万两银子以下的买卖，他们是绝不会插手的。 现在看他们赶路赶得这么急，这趟买卖当然不小。
要出去做买卖的人，不管是做什么买卖，就算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，出门撞见棺材，总不是件很吉利的事。 彭老大刚皱起眉，彭老二谭天虎的拳头已重重落在柜台上。
柜台立刻被打裂，掌柜的胆子也几乎被打裂了。 彭天虎瞪着他，厉声道：“这里是酒店？还是棺材铺？”
掌柜的一面抹汗，一面赔笑，道：“小店只卖酒，不卖棺材。” 彭天虎道：“酒店里怎能会有棺材？”
掌柜的道：“那是这位客官带来的，而且一定要带到屋里来。” 彭天虎道：“为什么？” 掌柜的道：“因为这位客官一定要棺材里朋友陪他喝酒。”
“这位客官”是个年轻人，酒总是难免喝得太多。现在他又对着棺材举杯，道：“这杯酒轮到我了，我喝。”他果然一口气就喝干了杯中的酒，喝得真快。
棺材是崭新的，他做的事看来虽然有点疯.可是他的人看来却长得很不错，只不过眼睛里通常都带着说不出的绝望之色，仿佛对世上所有的事都已不在乎。“这位客官”当然就是段飞。
彭家兄弟里，火气最大，拳头也最大的，就是老二彭天虎。 他第一个走过去，拍了拍摆在桌上的棺材，道：“这是你带来的？”
段飞点点头。彭天虎道：“这里面有什么？” 段飞道：“有个朋友。” 彭天虎道：“是死朋友？还是活朋友？”
段飞道：“只要是朋友，死活都一样是朋友。” 彭天虎道：“死人也会喝酒？” 段飞笑了笑，又向棺材举杯，道：“这杯酒轮到你了，我替你喝。” 他一口气又喝了杯。
彭天虎大笑，回头看着他的兄弟，指着段飞道：“原来这小子是个酒鬼。”彭天虎沉着脸，道：“叫他快把棺材搬出去，叫他的人也滚出去。”
彭天虎道：“小子，你听见没有？” 段飞道：“听见什么？” 彭天虎冷冷道：“大爷们叫你把棺材搬出去。”
段飞道：“搬不得。”彭 天虎道：“为什么？”段飞道：“外面在下雨，我不能让我的朋友淋雨。”
彭天虎看着他，又回头看看谭老大，故意问道：“这人是疯子，你看怎么办？” 彭天龙道：“踢出去。” 彭天虎道：“踢疯子不犯法。” 彭天龙道：“踢‘死’人更不犯法。”
彭天虎道：“好，那我就先踢死人，再踢疯子。” 话没有说完，他脚已踢出。 这棺材就是铁铸的，他也能把它一脚踢出去。 他有把握。
这一脚虽然是随随便便踢出来的，至少也有三五百斤力气。 谁知他一脚刚踢出，棺材就不见了，这闪电般的一脚竟踢了个空。 明明摆在他面前桌上的棺材，忽然间就飞到另外一张桌上去。
棺材自己当然不会飞。 棺材一定要下面有人托着才会飞。连人带椅子也都已跟着棺材飞了过去，段飞淡淡道：“我这朋友活着的时候一向只喜欢踢人，从来也没有被人踢过，死了也一定不喜欢被人踢的。”
彭家兄弟总算全部都看了出来，这小子既不是真疯，也没有真醉。 就连一直懒洋洋斜倚着柜台站着的谭天豹，腰杆都已挺直。
段飞道：“你先踢疯子，再踢死人，行不行？”彭天虎道：“行！”这个字说出口，彭天豹也箭一般窜过来，兄弟两人同时一脚踢出，一个踢段飞的右耳，一个踢他左肋下软肋间。
北派彭腿一向是武林中最实在的功夫，讲究的不在招式花俏，而在快。 这兄弟两人的腿不但快，而且准确，踢的部位更好，简直令人无法闪避。
段飞根本连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。 也不知是因为他明知无法闪避，还是胸有成竹，他连动都没有动。
就在这时，已响起了一声惨呼，其中仿佛带着骨头碎裂的声音。 虽然只有一声惨呼，却是两个人同时发出来的。彭天虎，彭天豹兄弟，一腿刚踢出，就同时倒了下去。
倒下去后，就再也站不起来。两个人两条腿的膝盖关节处都已碎裂。被踢的人骨头还是好好的，踢的人骨头反而碎了。
彭天龙怔住，眼睛里充满了惊吓与恐惧。他根本没看见 段飞出手。段飞 自己也怔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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