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人世间
世上没有桃源，避不开洪流卷积。</p>
也许渔村里的渔民以为湖泊即世界，狗吠鸡鸣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，凿井而饮，耕田而食,婚丧嫁娶生老病死，平平淡淡带着点鸡毛蒜皮。</p>
午后。</p>
女孩在家织网，忽闻由远及近的马蹄声。</p>
茫然起身，手扶柴杖篱笆垫脚朝远处张望，唯一通往村外的小路有外人来。</p>
来者是镇里带刀捕快。</p>
越来越多村民停下活计，心情忐忑，猜测公人上门指定没啥好事。</p>
高头大马风尘仆仆从门前掠过，捕快后背汗水风干形成白色盐渍,一路跑到村长家，拿出什么东西，女孩看见老村长脸色难看接过一张纸，捕快说了很多，而后便上马离去。</p>
没等太久，村里响起缓慢的锣声，急促代表急事，不急不慢是开会。</p>
村民们放下手里的活回村。</p>
爷爷从湖边回来，门外嘱咐一句也跟着去了。</p>
女孩收拾收拾出门。</p>
顺手拎着废铁，最近外出习惯带上锈刀，捕鱼也随身携带。</p>
在湖边找到爷爷修了一半的渔船。</p>
放下锈刀，先将船板缝隙里腐朽的麻纤拽出来，再用木片把经过泡制搓好的麻纤往船板缝隙里塞，一下挨一下，细心的慢慢艌缝。</p>
渔船须精心养护，过些日子还得刷桐油。</p>
身后的浪花一次次冲刷。</p>
鸭子们排成长长队伍从船头走过，傻乎乎的翠鸟飞太快，长嘴扎进芦苇杆,好不容易拔出鸟嘴飞走,谁家狸猫跳上倒扣的渔舟船底，张嘴露尖牙打呵欠，而后揣起前爪趴着眯眼打盹。</p>
终于艌完一条缝，起身捶捶腰。</p>
爷爷回来了，脸色不太好，坐船头望湖水重重叹气。</p>
“又要打仗了，家里有兄弟三人出丁一人，咱村要出十五人，这一走，怕是再也回不来喽……”</p>
老人粗糙的手挠腿沙沙响。</p>
“王家让二小子去，本来爷爷挺喜欢二小子。”</p>
“你爹娘走得早，村里都说你克父母，没人来提亲，屋上头刘家大妮比你小一岁，孩子都满月了。”</p>
闻言，女孩低头摆弄手里的木片，其实心里茫然。</p>
“爷爷年纪也大了，想给你找个好人家,王家老二喜欢你,可……唉。”</p>
老人即是为孙女着急,也为村里熟悉的人悲伤，出去打仗哪有几个能回来，就算回来也是缺胳膊少腿残废，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转头就没了。</p>
女孩不说话。</p>
长大了要成家，每个人的命运都这样，她从未想过改变什么。</p>
也许王家二小子很合适，其实平日里很少说话，谈不上喜欢不喜欢，他这一走可能再也回不来了。</p>
别想逃走，没有路引哪也去不了。</p>
就算成功逃走了，家人怎么办，全家老小发配终生苦役，再无出头之日。</p>
女孩不懂什么是战争。</p>
要征多少男丁，和谁打呢？</p>
爷孙俩在湖边修船，隐约听见村里压抑的哭声……</p>
第二天，清晨。</p>
全村聚在土地庙前送行。</p>
乡里乡亲沾亲带故，男女老少都来送送，默默看着十五个熟悉的面孔最后一次祭拜土地庙。</p>
家家户户拿出煮熟的鸡蛋鸭蛋或鱼干。</p>
给他们的行囊塞得满满的，可以路上吃，叮嘱等打完仗一定要回家。</p>
女孩不喜欢这样的场面，哭声让人心碎，比丧事还要伤心，能做的只有心里默默希望将来永远不用打仗。</p>
老村长领十五个青壮上路。</p>
有個年轻人哭喊不想走，同行的俩发小架起他拖行。</p>
家人和村民们跟后面相送，送了很远，悲痛欲绝的哭声像是送葬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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