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追逐者们
，天启预报</p>
“我没有欺负她。”</p>
“真的啊，我总不可能再把她打一顿吧？我们都是艺术家，艺术家！”</p>
在吉赛尔哇哇大哭的时候，槐诗正挠着头跟艾晴解释：“我们只是友好的交流了一下啊。我还给她找出了不少能力的缺陷，她要跟我说谢谢呢。”</p>
“喔？”</p>
艾晴看着吉赛尔的样子，“她那表情可不像是要对你说谢谢的样子啊。”</p>
“良药苦口，忠言逆耳啊。”</p>
槐诗震声说：“我还教她唱歌呢！她已经会唱小星星了。”</p>
“真的吗？”</p>
正在安慰同伴的弗朗西斯科眼睛一亮，心中大喜，这样以后自己岂不是可以跟吉赛尔交流音乐了？</p>
还有这种好事儿？</p>
他说：“谢谢嗷！”</p>
“你看。”</p>
槐诗向艾晴无辜摊手，我都说过了。</p>
而艾晴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神情看了他半天之后，了然的点头：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，但是你的话……倒也正常。”</p>
那你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看脏东西的眼神！</p>
槐诗捂脸。</p>
感觉这事儿解释不清了。</p>
而艾晴，审视着如今槐诗的样子，看不出什么憔悴和疲惫的样子，问道：“没事？”</p>
“嗯，状态绝佳。”</p>
槐诗点头，看向了弗朗西斯科：“那么，接下来呢？来一场乐师之间的对决？提前说好，手风琴我可不会。”</p>
“免了，大提琴我也不行。”</p>
弗朗西斯科安慰完了吉赛尔之后，忍不住摇头：“帕格尼尼先生对我说，纯以大提琴而论，你已经足以担任协会低音部的首席了。”</p>
“你的演奏我听过。”</p>
他坦诚的告诉槐诗：“实话说，我没有赢你的把握。”</p>
槐诗问：“那么，要投降么？”</p>
弗朗西斯科断然摇头：“事先说明，这纯粹属于负隅顽抗，你觉得不识好歹也没有关系。但是，只要你能演奏出这一份乐谱，我就认输。</p>
到时候想怎么谈都没关系。”</p>
说着，他伸手，当着槐诗的面解开了领口，然后，好像拉拉链一样，扯开了自己的皮肤和肋骨，从搏动的心脏之中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方块。</p>
在拇指大小的金属方块出现的瞬间，所有人的眼前就开始隐隐的摇晃，意识飘忽。而当方块层层解开之后，落入了他的手中的，便是一叠残破而古老的乐章。</p>
艾晴已经移开了眼睛。</p>
她看不清上面的字符，也不愿意多看。</p>
只是本能的能够感受到，缠绕在上面的源质，或者说，已经形成实质的执念，如此纯粹的诅咒！</p>
她皱起了眉头。</p>
而槐诗，同样也皱起眉头。</p>
这是一份……</p>
“小提琴乐谱？”</p>
槐诗捏着下巴。</p>
感觉有点麻烦。</p>
即便形制相同，看上去没啥太大的区别，但大提琴和小提琴依旧是两种不同的乐器。</p>
就算同样是五线谱，也有高音和低音之分，两者之间虽然无分高下，但从表现上来说，完全可以说是不同的领域。</p>
万幸的是，之前指点原缘的时候，槐诗已经有了不少经验。</p>
根本没有考虑过拒绝。</p>
他端着曲谱，凝视着上面纷繁变化的乐章，许久，忽然问：“我用大提琴可以么？不过，很多旋律需要稍微的进行音域的变化和调整。”</p>
“只要是这一份谱子就行。”</p>
弗朗西斯科眼看他同意，顿时也松了口气，可依旧慎重警告：“先说好了，它对演奏者的条件很苛刻，一旦开始，失败的后果也很严重。如果你没有把握的话，可以拒绝。</p>
我们另外想其他的解决方式。”</p>
槐诗没有回答，只是看着手中的乐章，忽然问：“这一份谱子对你而言，很重要么？”</p>
弗朗西斯科没有说话。</p>
而槐诗也没再问，只是沉默的阅读，许久，忽然看向身旁：“演奏厅借来用一下？”</p>
角落里，不知何时出现的负责人已经等待已久。</p>
此刻闻言，苍老的面孔上浮现了欣喜和期待。</p>
“都已经准备好了，随时恭候您的驾临，阁下。”</p>
三分钟后，演奏厅的大门缓缓开启。</p>
纤尘不染的舞台之上，已经准备好了所有。</p>
准备完美无缺。</p>
而负责人遗憾的看着空旷的坐席位，无声叹息。可惜时间太过仓促，没有观众，否则自己还能召集到足够的老朋友们来欣赏这一场演出……</p>
“不必，这样就好。”</p>
槐诗无所谓的摆手，走了两步，疑惑的看向身后的艾晴。</p>
她还站在门外，似乎并没有观赏的想法。</p>
“你不来么？”</p>
“不了，你去吧，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意外。”艾晴说，“正好有时间，我打算和吉赛尔小姐好好谈一谈。”</p>
虽然没有明说，但她似乎依旧对演奏厅怀有抵触。</p>
不愿意靠近。</p>
“那我很快回来。”</p>
槐诗挥手，走向了演奏台。</p>
大门在他身后关闭。</p>
聚焦的灯光之下，晦暗的乐章仿佛活过来一样，千丝万缕的阴暗气息从其中延伸而出，已经盘踞在了整个演奏厅之内，令槐诗的动作有所停滞。</p>
还是，低估了。</p>
这一份乐章里所蕴藏的执念和诅咒。</p>
就连观众席的最前方，弗朗西斯科也有些坐立不安，咬着自己的指甲，比槐诗本人还要更加紧张。</p>
他从未见到过这一份乐章如此活跃的样子。</p>
凶暴的，仿佛其中的诡异之物要挣脱枷锁，择人而噬。</p>
恐怖的寒意氤氲。</p>
仿佛有无形的手掌从身后的黑暗中伸出，抚摸着自己的脸颊，拉扯着他的灵魂，一点点的向着呢喃之中。</p>
过来！过来！</p>
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。</p>
向着他。</p>
——到这里来！</p>
弗朗西斯科摇头：“要不……”</p>
“开始吧。”</p>
槐诗坐在了椅子上，握住了大提琴的琴弓，垂眸凝视着眼前的乐章。</p>
还有，那些流动的音符之后，隐隐向着此处投来的阴冷面孔。</p>
宛如衡量着来者的资格那样。</p>
仅仅是隔着那一卷残缺的乐章，仿佛隔着死亡之门一般，逝者的执念和癫狂和生者的技艺和才能彼此对视着。</p>
潜伏在乐章之中的执念和诅咒在苏醒。</p>
亡者的灵魂所构成的乐章，睁开了虚无的眼睛，审视着自己的挑战者。</p>
正在那一瞬间，槐诗微笑着，拉响了第一个音符。</p>
死寂自这一瞬被打破，凄厉尖锐仿佛泣血呐喊的弦音自槐诗的手中升起，仿若利刃那样，贯穿了弗朗西斯科的身体。</p>
令他被‘钉’在了观众席之上。</p>
灾厄乐师的本能控制了他的身体，让他瞪大眼睛，放弃犹豫，全神贯注的见证着这一场灵魂所演绎的表演！</p>
他下意识的啃食着指甲，忘记手指已经鲜血淋漓。</p>
眼瞳倒映着聚光灯之下的演奏者。</p>
忘记了呼吸。</p>
“真美啊……”</p>
那宛如太阳一般，燃烧的灵魂！</p>
还有，刺痛了他眼瞳的辉煌之光……</p>
当宛如蹂躏耳膜一般的凄厉声响消散之后，宛如悲泣一般的低沉旋律自琴箱的鸣动之中响起，虚无的声音化为洪流，吞没了一切。</p>
覆盖了整个演奏厅。</p>
宛如坠入深潭一样的窒息紧随其后，将那寄托在其中的苦痛意味铭刻在了每一个听众的灵魂里，而首当其冲的……</p>
是演奏者！</p>
凄婉又悲凉的旋律之中，槐诗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。</p>
在恍惚之中，他仿佛看见了眼前的乐章无声的翻动，自旋律的演绎之中，虚无的轮廓从其中浮现，仿佛贪婪又残忍的怨灵那样，缠绕在他的身上。</p>
一点点的，覆盖了他的身体。</p>
就好像是，献祭一样！</p>
叩问着演奏者的灵魂。</p>
那错乱而诡异的音符重叠在一起，汇聚在灵魂之中，施以痛楚和折磨，带来了永不满足的饥渴要求。</p>
它说：</p>
给我，你的眼睛！</p>
演奏并未曾停止，甚至，未曾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，那悲鸣的旋律向前演进，做出了最直白的回应。</p>
拿去！</p>
那一瞬间，虚无的旋律，仿佛被赋予了生命。</p>
空旷的演奏厅中，此刻却显得如此拥挤。</p>
就在最前方，弗朗西斯科明明感觉自己孤身一人，可此处却又变得如此拥挤。好像有数之不尽的观众从死亡的尽头投来了自己的目光。</p>
见证着这一切……</p>
而槐诗，已经看不见了。</p>
眼眸空洞。</p>
大提琴所演奏出的旋律已经被赋予了生命，以舍弃眼眸为代价，开启了第二乐章！</p>
歇斯底里的欣喜和狂热，自颤音和连顿弓的交错之中，演绎出谱写者扭曲灵魂内的癫狂欢喜，就好像打开地狱的大门一样。</p>
虚空之中，传来了回应的颂唱。</p>
自槐诗的身后，一个个残缺的轮廓浮现，专注狂热的颂唱——曾经葬身在这一部乐章之下的乐师们，那些在聆听之中奔向末路的观众们，正在一步步的归来，加入这酣畅淋漓的狂热演奏之中去。</p>
而代价是——</p>
右足。</p>
槐诗的动作依旧在继续，演奏未曾停止，他微笑着，沉浸在这演奏之中，全神贯注，甚至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右脚也都毫不在意。</p>
拿去！</p>
在台下，弗朗西斯科的表情扭曲。</p>
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分裂。</p>
有一半是有幸聆听着绝妙演奏的庆幸和欢喜，可还有一半，是对槐诗的悲悯和懊悔。</p>
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。</p>
这都是我的错！</p>
可是，已经……停不下来了。</p>
那一首乐章会不断的索求，向着演奏者所求更多，用来填补自身，完成自己，直到演奏者失去所有，无以为继。</p>
仿佛恶魔一样。</p>
可所谓的艺术，难道不就是这样么？所谓的灾厄乐师，就应该如此才对！</p>
他颤栗着，憧憬着，仰望着台上的身影。</p>
沉浸在他所演奏出的旋律里，那如钢铁鸣叫一般的铿锵，天地轮转一样的宏伟低吟，乃至焚烧所有的壮烈曲调。</p>
那一瞬间，饥渴的乐章再度伸出了手掌。</p>
给我，你的心脏！</p>
槐诗无言，恍若未闻，残缺的面孔之上，无声的咧嘴，动作未曾有丝毫的停滞，全力的演绎，补完着这未尽的旋律。</p>
拿去！</p>
于是，仿佛雷霆一般的鸣动从演奏中迸发，令那虚无的旋律被赋予了心脏，宛如焚烧的巨人一样，自演绎中，大步奔行。</p>
向着死亡和未知的尽头，向着世界发出了自己的咆哮。</p>
就在空旷的演奏厅之中，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浮现，来自地狱中的观赏者们被这远方的呼唤所吸引。</p>
而就在观众席的最后方，无声的多出了一张椅子，椅子上枯瘦的男人撑着自己的下巴，专注倾听。</p>
在旁边，负责人察觉到了他的背影，大惊失色，想要说话，却看到了他撇来的不快眼神。</p>
一根骸骨一般的手指微微抬起。</p>
“嘘！”</p>
保持安静。</p>
因为，以生命为代价的演奏，正在继续！</p>
而就在那一瞬间，乐章之中的诅咒，最后一次伸出了自己的手。</p>
给我，你的灵魂！</p>
短暂的乐段隙间，一晃而过，而激昂且癫狂的演奏继续。</p>
槐诗依旧低着头，未曾有丝毫的停顿，残缺的面孔似是无声的大笑。</p>
回答是——</p>
——拿去！</p>
.</p>
.</p>
此刻，肉眼可辨的黑暗，已经从演奏大厅的门缝中倾泻而出。</p>
整个庞大的建筑已经被层层的秘仪所封锁，压制和保存着那扩散的旋律。倘若如此接近的距离，令那其中所蕴藏的万分之一的癫狂意味泄露而出的话，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让统辖局拉响警报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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